上个月，演员阿云嘎出演的音乐剧《在远方》上海首演开场前，戏剧类自媒体 " 好戏 " 创始人魏嘉毅曾花十分钟数了一下观众席里的男性。
8 个，包括他自己。上汽 · 上海文化广场有 1949 个座位，75% 上座率限制下，可售票 1400 多张，这样算起来男观众比例不足 1%。


音乐剧《在远方》
这样极端的男女比例，魏嘉毅不是第一次在剧场遇见了。考虑到《在远方》里有流量男明星，女观众占绝对多数似乎可以理解。毕竟，进剧场看女团表演的，也是男观众居多。
那其他音乐剧情况如何呢？记者从上汽 · 上海文化广场得到以下数据：在剧场 30 万会员中，女性占比 71%。
其他艺术门类呢？上海国际舞蹈中心的数据更加极端，在刚刚过去的 2020 年，购票者中女性观众超 80%。不过，来现场看演出的人群中，女性比例有所下降，一种可能是女性买完票请男性观众一同观看。
古典音乐领域应该不同吧？印象中古典乐迷群体大都是男性，理工科背景的尤其多。但上海交响乐团品牌总监陆菁告诉记者，虽然乐迷群里最活跃的观众几乎都是男性，但统计显示，去年来上海交响乐团看演出的，还是女性居多，大约占 60%。
男性不爱艺术？


上汽上海文化广场一场户外演出的观众们
2014 年，魏嘉毅初创 " 好戏 " 时，微信公众号后台显示，关注者中女性占 60%。这些年，粉丝不断累积的过程中，女性的比例也不断上升，目前约占 80%。
" 我觉得是一件好事，说明中国女性的文化消费意愿和消费水平的崛起。她们独立购票，独立选择，满足自己的文化和精神需求。" 魏嘉毅说。
观众周以沫今年 29 岁，疫情发生前，她平均每年要看 50 场戏。" 就像女性爱追剧，男性爱看球一样，看上去挺正常的。只是我发现，大学时参加校园剧社的时候，男生并不比女生少。难道工作之后，他们就不爱戏剧、不爱艺术了？"
周以沫觉得，男性更少进剧场，并不能证明他们不热爱艺术。" 可能在大都市生活的男性，工作上压力比女性更大，无暇开展文艺生活。再加上，女性可能更喜欢社交和‘打卡’。展览、演出都是要去现场的艺术活动。可能男性喜欢在家听唱片，但女性更倾向于相约去现场听音乐会。"
不同的艺术门类，观众的男女比例也有差异。近期比较受欢迎的线下脱口秀，男观众的比例就高于平均。同时，开心麻花的演出也有更多男观众喜欢。" 这其实反映了男女观众审美的差异，女性观众的艺术品位似乎更开放，更复合。" 魏嘉毅说。
魏嘉毅还观察到，年轻未婚女性是剧场消费的主力群体，上汽 · 上海文化广场的数据印证了这一点：19 岁到 39 岁的观众占比 89%。" 随着女性结婚，特别是有了孩子之后，重心转变到家庭上，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减少，去剧场的次数也会明显下降。"
周以沫恰好属于魏嘉毅所说的 " 未婚女性 " 群体，她的梦想是，找到和她一样喜欢剧场艺术的另一半。" 如果对方不喜欢剧场，那我希望能带我未来的孩子去剧场，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 周以沫笑了笑，" 我相信，有我们这样热爱剧场艺术的女性，也会对下一代的文化消费习惯产生影响。"
女观众更爱看男主演？


儿童剧场里的女性和孩子
虽然剧场中女性观众多，但并不意味着舞台上的女性角色同样多。
音乐剧演员丁臻滢说，在音乐剧市场，目前盛行 " 大男主 " 戏，这和综艺《声入人心》带火一批男性音乐剧明星有关。" 这都是市场选择的结果，无可厚非。总体上来说，这对音乐剧女演员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以前我们最怕的是台下没有观众。至少今天我们不再担心这一点了。观众因为男演员进来了，也有可能关注到，这个女演员也演得不错。"
丁臻滢指出，许多海外经典音乐剧都是以女性为主角的，比如《妈妈咪呀》《伊丽莎白》《魔法坏女巫》等。" 最明显的就是迪士尼公主系列音乐剧，都能算大女主戏。可能等到下一代观众培养起来，他们会更加关注戏本身好不好，而非演员是谁。"
最近，综艺节目《戏剧新生活》上演，豆瓣评分 9.3 分，让话剧进入更多人视野。但《戏剧新生活》上出现的 8 位话剧演员都是男性。他们在排演作品时，女性角色也由男性反串。
是否在话剧内容生产者，特别是演员中，仍然以男性为主导呢？据魏嘉毅了解，本来剧组打算请四男四女，最后因为演员档期和节目形式的关系，请了 " 全男班 "。" 其实在戏剧领域，女性从业者的比例比很多行业都高，也有不少优秀的女导演和女演员。"
魏嘉毅认为，受众也在反向改变着内容。因为剧场观众以女性为主，即使是男编剧、男导演、男演员的作品，也越来越在作品中体现对女性需求、女性审美的尊重。


上海国际舞蹈中心大朱作品《一场》演出现场
电影行业有个贝克戴尔测试（Bechdel Test），用来甄别一部作品中是否存在性别偏见，测试包含三个原则：
1、电影里必须有两个有名有姓的女性角色；
2、这两个女性角色需要有一段对话；
3、这段对话的内容不能是关于男性的。
" 我看过的很多戏剧作品其实都无法通过贝克戴尔测试。" 周以沫说，" 我希望看到更多女性题材的作品，揭示女性真实生活的作品。当然，以男性为主角的作品我也爱看，但希望里面能有更多立体、丰满的女性角色。"
迎合女观众还是拓展男观众？


音乐剧《妈妈咪呀！》
不仅是中国，在全球剧场，几乎都是女观众多于男观众。
维也纳联合剧院 CEO 弗兰兹 · 帕泰曾在上海参加音乐剧论坛时说，在维也纳，75% 的观众是女性，超过 60% 的观众在 40 岁以下。堀制作株式会社现场娱乐板块戏剧制作部总制作人梶山裕三介绍，日本音乐剧观众中，90% 是女性，而且长期以来没有变过。
" 我去过很多国家的剧场，都有一个苦恼，中场休息时女洗手间总是排着长队。虽然很多剧场都考虑到了这个因素，但可能因为中场休息时间比较短，排队现象很难解决。" 观众赵露说，除了洗手间，女性观众通常会有更多随身物品需要寄存，这些需求都需要更周到的考虑。
赵露建议，剧场定期通过问卷调查的方式，了解观众对剧场硬件和软件服务的期待。同时，也让观众有权决定自己在剧场看到什么演出。" 其实很多剧场已经在这么做了，在演出季规划中充分听取观众的意见。"
面对女性观众居多的现状，剧场艺术是应该继续迎合年轻女性观众群，还是另辟蹊径去争取更多元的观众？梶山裕三觉得，剧场作为社会的一部分，应该更多地拓展多元的观众群，那就要了解不同的人群，了解他们喜欢看什么。


《王者荣耀》音乐会
观众沈一磊说：" 我和周围的一些男性观众比较喜欢科幻题材的作品和游戏 IP 改编的舞台剧。这些作品对舞台效果的要求比较高，依赖剧场技术的升级换代。" 沈一磊认为，未来舞台艺术的市场细分程度可能会越来越高。" 我听过《王者荣耀》交响音乐会，现场大都是游戏迷，未来可能会有越来越多为某一类观众群体量身定制作的舞台艺术作品出现。"
了解观众、为观众画像很重要，但一味迎合某类观众，观众不一定买账，就像拥抱大数据的影视作品不一定卖座一样。国舞剧场营销主管张奕相信，艺术细胞或者说艺术偏好并不是由自然性别决定的。" 我们做好内容，吸引到喜欢这些内容的人，就够了，不会为了其他目的而改变艺术标准和初衷。"
栏目主编：施晨露 本文作者：吴桐 文字编辑：张熠 题图来源：相关剧场提供 图片编辑：雍凯
题图说明：外国剧场里的女观众